客官切莫要着急,等小子先把里面的门道讲清爽,您自然了解咱这里面的“调(di o)侃儿”。
话说,现在人人都说《智取威虎山》里有许多江湖黑话,可道上的,自然不会说“黑话”二字,当年您要是看多了武侠小说,自是知道金庸笔下把它写作“切口”,比如《鹿鼎记》里,韦小宝进天地会,陈近南便告诉他:“地振高冈,一派溪山千古秀”与“门朝大海,三河合水万年流”。
其实,这“切口”在北方的江湖人中叫“侃儿”,各类的“侃儿”合在一起叫做“春点”,有人考证过,这“春”字儿,实为“唇”字儿,不管是果子行、油行、肉行、估衣行、糖行等等三百六十行,黑白两道上,都有各自的术语。
不知各位可曾看过《我爱我家》,在那电视剧里,宋丹丹扮演的和平是个唱大鼓的,有一集里说她要“走穴”,说自己大小也是个“腕儿”,没想到“杵儿”了(挣不到钱)。其实,她说的就是“春点”,而现如今大腕、走穴已经成为普通话中的常用词汇。
实际上,《我爱我家》的编剧梁左老师,当年编这段故事,参考的正是已故中国著名评书艺术家连阔如老先生所著的《江湖丛谈》,可以说,要不是老爷子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记录下如此丰富的资料,现代人对于江湖上的许多事儿,估计都不会搞得那么明白。
连阔如在那本书里,记了“风”、“马”、“雁”、“雀”四大门,“金”、“皮”、“彩”、“挂”、“评”、“团”、“调”、“柳”八小门,另有“骗术门”与“穷家门”。这些要展开说,估计得三天三夜,各位不妨网上找找郭德纲的相声,他说过有关“风”、“马”、“雁”、“雀”的老事儿,这里想说明的久一点,“春点”不止包括江湖上的人怎么说话,还有许多规矩、纪律、黑幕等。所谓“能给十吊钱,不把艺来传。宁给一锭金,不给一句春。”
来且听听下面的干货,各位嗨嗨。
土匪:蘑菇,你哪路?什么价?(什么人?到哪里去?)
杨子荣:哈!想啥来啥,想吃奶来了妈妈,想娘家的人,孩子他舅舅来了。(找同行)
土匪:天王盖地虎!(你好大的胆!敢来气你的祖宗?)
杨子荣:宝塔镇河妖!(要是那样,叫我从山上摔死,掉河里淹死。)
土匪:野鸡闷头钻,哪能上天王山!(你不是正牌的。)
杨子荣:地上有的是米,喂呀,有根底!(老子是正牌的,老牌的。)
土匪:拜见过阿妈啦?(你从小拜谁为师?)
杨子荣:他房上没瓦,非否非,否非否!(不到正堂不能说。)
土匪:嘛哈嘛哈?(以前独干吗?)
杨子荣:正晌午说话,谁还没有家?(许大马棒山上。)
土匪:好叭哒!(内行,是把老手)
杨子荣:天下大耷拉!(不吹牛,闯过大队头。)
座山雕:脸红什么?
杨子荣:精神焕发!
座山雕:怎么又黄了?
杨子荣:防冷,涂的蜡!(这一段貌似不是黑话……至少盛赞君没发现其中特别的意思,估计是土匪故意诈他,让他心慌)
座山雕:晒哒晒哒。(谁指点你来的?)
杨子荣:一座玲珑塔,面向青寨背靠沙!(是个道人。)
说到这儿,还得另说一句闯关东的事儿。
自打着清末民初,大批的汉人,尤以山东一省人士居多,翻山越岭、漂洋过海就来到了山海关东边儿的地界儿。
大多数人都得在江湖上生活,于是就形成了五湖四海杂处的春点。特别是,张作霖本身就是土匪出身,居然还当上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帅,也就是名义上的中华民国最高国家领导人。而在他统治时期,曾经大肆把山东和河南的人口迁往关外,所以,山东响马和东北胡子,期间的“交流”也不少。
为什么管东北土匪叫“胡子”?因为土匪多啸聚深山老林,为的是防止政府和地方武装清剿,隔段时间出来打家劫舍一番,然后又在老巢挥霍,时间一长胡子长得长了,又没有时间打理,自然就都长着乱糟糟的长胡子,所以当地人一看这种长相的人就是土匪,赶快跑吧。时间一长,“胡子”就成了土匪的别称了。那里的土匪基本典型形象是满脸络腮胡子,头戴狗皮帽子,脚穿靰鞡,反穿皮袄,拎着一把盒子枪。(有关胡子的解释,各位可看下电视剧《闯关东》)
两年前曾有本书在吉林出版,书名叫《发现东北》,书里面提到,民国时期东北土匪中,枪法、武术和黑话是当胡子的必修课程。要想在胡子堆里出人头地,这三门技艺至少要精通一门,否则,只能永远在绺子中当“崽子”,也就是广东黑社会中俗称的马仔,东北话又叫“小波乐子”。
在电影中,杨子荣称呼座山雕“通天梁”,这个其实算是职务称呼。一般的绺子(土匪8人以上才有资格称绺子)分为四梁八柱。四梁:通天梁(大柜);托天梁(二柜);转角梁(翻垛先生);迎门梁(炮台)。八柱:扫清柱(总催);狠心柱(秧子房当家的);佛门柱(水香);白玉柱(马号);青天柱(稽查);通信柱(传号);引全柱(粮台);扶保柱(崽子、皮子)。
另说一句,不管是东北黑话还是东北方言里,还有许多满语遗存,只举一例,比如赵本山小品中常出现的词汇“瞎嘞嘞”,这其中嘞嘞来自于满语“说”,其动词不定式的拉丁字母转写为“leolembi”。
附:电影《智取威虎山3D》中出现的一些黑话
并肩子
读音:b ng ji n zi
反义词:点子(敌人)
词义:朋友、兄弟们。并肩作战的兄弟,简称并肩子
例句:并肩子念短吧。(兄弟们不要说话。)
插了
读音:ch le
近义词:一口当、插花旗、清了
词义:即杀了
例句:如过坏了规矩,叫当家的插了我。
扯呼
读音:ch hu
近义词:活、滑、抬了
词义:逃跑
例句:风紧,扯呼。(情况不妙,赶紧撤。)
地虎
读音:d h
近义词:河妖
词义:越级的、不够格的人,片中指代杨子荣。本指代共产党军队,蒋介石视之为洪水猛兽。
例句:宝塔镇河妖。(要是那样,叫我从山上摔死,掉河里淹死。)
房瓦
读音:f ng w
近义词:门坎
词义:正堂
例句:他房上没有瓦,非否非,否非否。(不到正堂不能说,徒不言师讳。)
胡子
读音:h zi
近义词:土匪、胡匪
词义:北方民间对土匪的称呼。一说北方土匪拜达摩老祖,达摩老祖有胡子,所以自称胡子。也有因土匪常年盘踞深山老林,百姓见到他们时总是胡子拉碴,所以被称为胡子。
例句:给胡子杀死了。
绺子
读音:li zi
反义词:空子(外行人)
词义:一伙一伙的土匪为绺子。东北地区掠夺民财的土匪被称为胡子,组团出来的就成为绺子。按各股匪首所报“字号”的不同,每股绺子的名称也不一样。
例句:蘑菇,哪绺子?(什么人?)
四梁八柱
读音:s li ng b zh
词义:土匪行话“四梁八柱”指代组织内的基本构成,表明了每个人的地位与分工,具体的称谓和职责。源自中国古代传统的建筑结构。
四梁:托天梁(搬舵)、顶天梁(炮头)、顺天梁(粮台)、应天梁(水香)。八柱:扫清柱(总催)、狠心柱(秧子房)、白玉柱(马号)、扶保柱(大柜警卫)这内四柱;插签柱(刺查)、递信柱(传号)、房外柱(花舌子)、房门柱(字匠)这外四柱。
例句:四梁八柱倒了,整个绺子也算完了。
蛇儿
读音:sh er
词义:武器。把兵器比作化子手上的蛇,青子指兵刃,暗青子指暗器
例句:喂蛇儿。(上家伙。)
天王
读音:t an w ng
近义词:宝塔、玲珑塔
词义:祖宗、大Boss,片中指代座山雕。本指代蒋介石
例句:天王盖地虎。(你好大的胆!敢来气你祖宗。)
线上
读音:xi n sh ng
词义:以某个地区为势力地盘,这个地区成为“线”,线上的朋友,即为地头蛇
例句:上线开扒。(在这一带下手作案。)
野鸡
读音:y j
反义词:有根底
词义:野路子的杂牌、冒牌货
例句:野鸡闷头钻。(不是正牌的。)
招子
读音:zh o zi
近义词:湖
词义:指眼睛。古代指招贴,眼睛为一个人的招牌,故引申而称“招子”
例句:招子不昏。(眼睛不亮。)
总瓢把子
读音:z ng pi o b zi
近义词:瓢
词义:江湖上指称首脑、老大,领袖。瓢(把子)原为头、脑袋的意思
例句:摘瓢。(割脑袋。)